换句话说

写的东西请随便代,不吃bl。

今天也很喜欢你

松田阵平乙女向,《到场嘉宾》 番外,没看过前文也不影响阅读。

  

排雷在前,请必看:

  

  这是一篇松田阵平帮助已婚前女友进行产后抑郁恢复的故事。

  

  第一视角。

  

  有千字孕期反应描写,如果阅读过程中让您感到不适,请关掉离开或快速跳过,再次向您致歉。

  

  

  我无法与先生发生关系。

  

  认识太久,说左手摸右手倒不至于,但确实无法亲密起来,两个人对彼此双方的感情跨不过变质那道坎。

  

  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来自双方家庭的疑问越积越多:你们为什么不要一个孩子?

  

  孩子,有血缘关系那种的。

  

  老一辈人是不理解为什么有生育能力的夫妇不去繁衍自己的后代,而是想走领养手续,他们拿着我们一切正常的体检报告,问出了一个又一个疲于应对的问题。

  

  我们无法拿自己的观念劝服他们秉持了更久的那些。

  

  在三十五岁那年,经不住轰炸的我们妥协了,那个决定,我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后果仍旧超出了我能接受的预期。

  

  试管。

  

  促排,打针,取卵,妇检……

  

  那不是一个让人想回忆第二次的过程。

  

  我憋着尿进行B超,在移植的短短几分钟里,感觉到胚胎即将进入我的身体里,我将要成为一个母亲。

  

  心里的好像天空开了个洞,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

  

  医生笑着宣布很顺利时,我打了个寒颤。

  

  

  怀孕。

  

  一位进入妊娠期的女性,身边所有人突然加诸在你身上许多关注,并且认为你应该负起相应的责任。

  

  为了那个可能刚成型的胚胎。

  

  最开始是食补。

  

  孕早期反应,简单说一下就是吐了吃,吃了吐。

  

  胃里翻江倒海,口味也天翻地覆,但是会被人把认为“有益”的食物递过来,劝解我:“吃一点吧。”

  

  这是为了我好,我想,我接受。

  

  其次是精力不济,我需要用比之前更多专注来应对工作内容,但尽管我如此努力,确保了完成的质量与效率,上司仍然在开会的时候把我手中成型了的项目分出去给了一位男同事:“毕竟女士身处怀孕期嘛,大家得多多关照担待她一下啊。”

  

  会议室里男性们热烈的应和声营造了友好的氛围,我也配合着笑起来,握紧的手指抠进掌心。

  

  

  包裹着“为你好”外皮的歧视。

  

  再后面是身体的变化,最明显的是鼓起的肚皮、撑起的纹路,照镜子时,像红色的蜈蚣爬在身体上,我定睛看镜子里那个人的脸,感受到陌生。

  

  我长这个样子吗,如此……粗重?五官被挤小了,脸盘却在外扩,被陌生的恐惧笼罩时,胎动把我惊出恍惚。

  

  毕竟是孕期,身体变化是正常的,我安抚自己,代价而已。

  

  

  

  我换了尺码大的衣服与鞋,又戴上了帽子,在先生的陪同下,去进行产检。

  

  排队等候许久,进入预约好教授的办公室时,人比预想中要多得多得多得多。

  

  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有的戴了眼镜有的没有。教授坐在桌前,有两把椅子,我和先生坐上去,白大褂们好像把我们围起来了,在隔了一臂的位置。

  

  教授对着电脑屏幕上我的检查结果,开始问一些问题,我认为可以框进隐私范围内的东西被零零碎碎地摊开在这么多人面前,我感觉他们甚至全在看我,这让我紧张又不适。

  

  先生注意到了:“教授,请问这几位是……?”

  

  教授和蔼一笑,“都是见习的医生,不用在意。”

  

  医生们需要见习,我应该配合,毕竟为了医疗事业的发展,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有益于全人类的事情……我想,那能不能在安排前征求一下患者的意见呢。

  

  但是我不能说,我在孕期,应该保持平和,或者说不仅为了孩子,我好像逐渐失去了一些什么,可能是勇气,也可能是底气。

  

  我只能在重重注视下磕磕巴巴回答着问题,室内很安静,我甚至能听见重叠在纸上沙沙的落笔声,激得我毛骨悚然。

  

  终于挨过这段时间,我们离开办公室,我本想加快一下脚步出去呼吸下新鲜口气,但是捧着肚子让我不得不小心避让。

  

  有推着的病床要从过道通行,我拉着丈夫,旁边有扇门开着,正好可以在门口稍站一站。

  

  然后就不小心瞥到室内的场景,帘子拉了一半的病床前,有几位女性护士和家属模样的人分散站着,一位男医生站在床尾,正说着:“抬腿,张开点儿,诶——过来帮我扶住。”

  

  有人上前一步,不小心又把帘子带开了些,伸出的腿浮肿着,跟我的有些像,举着腿的人可能嫌施展不开,又往床头的方向拉了拉帘子,几乎就快要看到——

  

  我“哐”地一下带上门,不知道声音大不大。先生见我面色几变,叠声问我哪里不舒服,我看着走廊里的孕妇们,或坐或站,有的脸色还可以,也有人面带疲态和粗糙。

  

  和镜子里的我很像,我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好像自己也躺在那帘子后面了。

  

  不关门的,帘子能够盖上脸就可以,不要去在意身体。

  

  是我太矫情,还是世界开始扭曲?

  

  

  很快疼痛就逼得我在思索问题的间隙不能清醒。

  

  一个人怎么能行走坐卧都不舒服?

  

  手痛背痛腿抽动。

  

  家务已经被先生、母亲与婆婆三人分担掉,父亲来看望我的时候,身上没有烟味。

  

  明明眉头皱得很深,还要夸我看起来很棒。

  

  我连嘴角都快扯不起了。

  

  生育过的女性长辈们会安抚我:“过去就好了,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得到了许多探望,亲人们朋友们,一个个跟我讲着辛苦了,再面带愉快地畅想一下肚子里的宝宝将会是什么样子。

  

  我配合着他们,感觉自己才是作陪的那个。

  

  夜里睡不着又不能轻易翻身的时候,胎动和抽筋不一定哪个先来,也可能一起。

  

  先生从小塌上翻起帮我按摩的时候,我突然想挣开他,他顺着我的力度放开,突然哭了。

  

  对不起。

  

  我听他这样说着。

  

  他做得已经比大部分人要好,已经是许多人交口称赞的典范。

  

  但这能缓解我的不适吗?

  

  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怀着一个不知道我会不会因为激素而爱它的孩子,而他只需要跟我结婚,就可以成为父亲。

  

  决定当初是我们共同做下的,理智上我不该责怪,但是感情上,这一刻比起我的朋友,我更能想起的是,他是我的丈夫。

  

  

  

  最后几周来临了,身边人都很开心,仿佛看到了曙光,这场即将胜利的战争,他们作为后勤也欢欣鼓舞。

  

  只有我还在等最后的结局。

  

  强烈的胎动和假性宫缩常常让我以为预产期前,那块肉就要从我肚子里掉出去。

  

  但是没有,它仍在我忐忑多次后吸在我身上。

  

  我害怕,害怕疼痛,也害怕自己会死去,但偶尔也不那么惧怕死亡。

  

  发现羊水破裂那一刻,我想,来了,终于。

  

  

  进了产房,第一件事是要拉下内裤,打开双腿,让不认识的医务进行备皮。

  

  我闭上眼睛,只能听见来往的脚步声,偶尔有人伸指为我内检。

  

  后面疼痛盖过了能思索的大部分时间,但盖不住自己裸露着失禁的记忆。

  

  等无痛发挥作用的时候,我因为疲惫,已经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很累,很胀,肚子被推过,疼过,抹了润滑,插着尿管,也生过了。

  

  

  那个孩子我好像在它哭出声时见过一眼,是在恭喜声中皱着的一团红。

  

  胎盘也滑出去了,那么一大块,我没有力气应对,先生在一旁跟医护沟通脐带胎盘的问题。

  

  很累,很累,所以我在留观时,不太愿意分出力气去看放在我身边的孩子。

  

  我听到了所有人的高兴,从这一刻起好像我真的有资格脱离“自私”的行列,成为“正常人”了。

  

  

  

  可能被推进产房昏睡了一会儿,我就又被摇醒了。

  

  那孩子被抱到我身前,要享受它的第一餐了。

  

  房间里很多人,都一脸高兴地看着我们,期待着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

  

  因为我生了个孩子就该适应敞开胸脯,在众目睽睽下喂奶吗?

  

  我和抱着孩子的护士僵持住了,产房门被敲响了,站在门口的人回头去看,而我被分散了注意力的时候,孩子已经开始吸吮起来。

  

  “谁啊?”“不认识啊。”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丈夫几步赶过去,迎进来一个人。

  

  在我木然地移去目光看时,与我对上视线的松田阵平显得更惊讶。

  

  他第一时间伸出手拉上了床前的帘子,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人们隔在外面。

  

  快得我反应不及。

  

  

  帘子外兵荒马乱,很多人语速很快地在交流着什么,我分辨不清,只觉得荒谬。

  

  等孩子被护士抱出去,喧哗声和她们一起消失了,帘子再拉开的时候,室内只剩下两个男人。

  

  前男友和我的先生。

  

  先生靠过来解释,我听不进去,根本不敢去看另一个人,恨不得拿什么东西砸他撒气,碍于没什么力气,但是有人很贴心。

  

  松田阵平过来把床头柜上的纸巾递给我:“用这个。”

  

  我这个样子,我这个样子。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瞪着两个人:“你疯了。”也不知道是在骂谁,或者两个都骂了。

  

  困顿的意识袭来,我坚持不住合上眼皮,耳边传来“睡吧”的安抚声,意识甚至不能维持住让我想明白那究竟是中文还是日语的发音。

  

  再醒来的时候,拉着帘子的室内很昏暗,我好像已经被护工擦拭过身体,见我醒来,她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请她帮我喊一下家人。

  

  先生缩头缩脑地进来了,护工见我们有话说的样子,识趣地带上门离开。

  

  他直接双手举起投降着向我示弱,说女儿有父母带着,其他人都走了,今晚只有他和松田阵平在走廊外面守夜。

  

  原来那是个女孩子。

  

  我发怔了一会儿,在他轻声问我“怎么了”时,回过神来。

  

  “你怎么……你怎么能找他来呢?”我有种说不上的委屈,抽噎起来,刀口也一阵一阵地发疼。

  

  吓得先生告饶:“姑奶奶,现在可哭不得啊。”

  

  根本劝不住,我哭得更凶了:“我这个样子……”

  

  “好看的,”先生柔声安抚着我,“他既然来了,你在他眼里就一定是好看的……抱歉,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他又陪我稳定了一会儿情绪,去把外面的人换了进来。

  

  我已经梳过了头发,但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味道。

  

  就算做了心理建设,我也不敢看他。

  

  松田阵平在余光里靠近了病床:“早上好啊。”语气很轻松地向我打招呼。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哪里来的早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犹豫了一会儿问他:“你……为什么来?”

  

  他甚至拉过把椅子坐了下来,伴随着轻微的摩擦声,他的声音离我更近了一些:“因为好奇啊。”

  

  这个答案在我预想之外,见我终于肯看向他,松田阵平居然笑了出来。

  

  “你过得好不好,我很好奇。”

  

  他还是几年前的模样,直率,英俊,跟偶尔梦里出现时没什么两样。

  

  松田阵平抽了张纸来帮我擦眼泪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又哭了。

  

  “我不想在这时候见到你,”也许是他的态度坦然,又或是我实在没什么精力掩饰,“我的样子太糟糕了。”

  

  他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突然仰起脖颈张开嘴巴,手上还开始比比划划。“啊——这里,”他含含糊糊地说道,“这颗假牙,记得吗?”

  

  我不明所以地点头,他这才把自己摆回正常模样:“这个,原生的是打架掉的,后面假的也打掉过一颗。”

  

  “你知道我拿它吹嘘过多少次吗?哪有这样的道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男人逞凶斗狠的产物可以被当作勋章,女性挺过疼痛的证明反被视为丑陋。”

  

  松田阵平做了总结:“你该为自己现在的样子骄傲。”

  

  好像真的是他,不是我在臆想,也不是在梦里。

  

  他又在给我擦眼泪了,我听见他说道:“今天也很喜欢你。”

  

  我有气无力:“你是不是有病?”

  

  被我骂了他也不在意。“来,跟我学,今天也很喜欢你自己。”他甚至是用中文说的这句,字正腔圆。

  

  我张开嘴,看他用口型带着我,缓慢地学着:“今天……也很,喜欢……我自己。”

  

  松田阵平像是鼓励一个学语的孩童一般嘉许地点点头,他笑着的样子,好像我是说出了什么第一次出现在世间的真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妈妈在我身旁。

  

  她问我哪里不舒服,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注意事项,还翻出手机让我看孩子的照片。

  

  见我提不太起兴趣,她就也叹了口气,转而说起孩子在家中有我公公婆婆照顾着,不必担心。

  

  我知道她话里让我不要担心的还有另一重意思。

  

  “是他吗?”见我默认,妈妈又轻松又沉重地说了句,“果然,我还不知道你?”

  

  我本来在这时候应该笑出来的。

  

  妈妈抚过我的头发:“没关系的,你现在高兴就好,别担心。”她又说了一次,“你爸爸陪着你老公去给孩子办出生证明也快回来了,一会儿应该又有亲戚来看你。”

  

  她背过身的时候,好像动作很快地擦了下眼泪。

  

  我好像赢了什么,但是感受不到快意。

  

  

  

  过了一会儿果然产房又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面上都带着笑容,可我只觉得吵闹。

  

  先生引着护理的技师进来了,但是大家也没有散去的意思。

  

  松田阵平站在角落里好一会儿了,也不跟任何人交流,我看见有亲戚互相示意眼色在猜他是谁,难得有一点好笑的情绪。

  

  虽然只升起了一瞬。

  

  当然我面上始终带着微笑就是了。

  

  松田阵平分开人群走到先生身边,汇集了视线,室内渐渐安静下来了。“我们都离开。”他干脆利落地说道。

  

  先生苦笑着开始张罗起来,请亲戚们避让,松田阵平看了眼我妈妈站在床头惊讶的样子,对她点头致意后,对我说:“我会让他们走远点,不,干脆到走廊那一头去。”

  

  他认真地望着我:“你疼也可以叫出声音来,知道吗?”

  

  我说不出话,点点头。

  

  他走出去两步后又回头跟我确认:“不要忍,我保证没有人听得到。”

  

  我只能出声答应他“好”。

  

  护理师开始工作了,妈妈握着我的手在颤抖,她好像很难过,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晚上仍是留下松田阵平与先生两个人守夜,他们都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胡乱挨过一晚,我夜里睡不着,护工扶住我在地上缓慢走动。

  

  可能是由于房间里的灯亮了,我很快看见松田阵平睡眼惺忪的脸出现在门口,他走进来,示意换人。

  

  护工又离开了,她好像在医院里看过很多人间冷暖,对我们这种奇怪的组合不置一词。

  

  “疼得厉害吧。”松田阵平扶着我慢慢走动。

  

  我是知道他的,体质格外优异,也能比常人忍痛,但是他这样直接下定论后,我又觉得委屈起来。

  

  好像情绪终于有人可接纳就哭得更凶的孩子。

  

  “你好厉害,”松田阵平又在夸我,“今天也很喜欢你。”

  

  他不走动了,等我说出那句话,我被他扶着,只好顺了他的意:“今天……也很喜欢我自己。”

  

  

  第三天的时候,等医生查过房后我就可以出院入住订好的月子中心了。

  

  松田阵平又拉着先生在门口堵人。

  

  他只肯放主治医生进来,跟着见习的不给通行。

  

  最后居然真的让他做到了,医生进来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快,但是面对我的时候就切换成了温和模式。

  

  我顺着医生的问话一一作答,眼神却不自控地往门的方向溜去。

  

  只能看到松田阵平吊儿郎当的背影,他把胳膊支起来架在门框上,一个人硬是演出了万夫莫开的气势。

  

  安心,我想。真好,久违了。

  

  出院的时候,下楼时有电梯还好,医院门口有段台阶让我皱眉,想着不如多走几步从缓坡那边下去。

  

  被松田阵平拦住了,他示意先生把车开到大门的位置,让我在楼里等着不要吹到风。

  

  然后在第一声喇叭响起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赶过去。

  

  我想节省一点时间,也少给人带些负担,忍着疼痛慢慢也往外蹭。

  

  回转过来的松田阵平重逢后第一次对我皱了眉,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把我抱起来送到车上。

  

  到了地方,他让先生锁住车门,我无可奈何地坐在车里,在停车场等他们安排好再回来接我。

  

  这次我一直被松田抱到了床上才放手,过程中他的手很稳,已经不那么熟悉的怀抱也很温暖,我掩饰着装作自己睡着了。

  

  然后就真的这样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两个男人好像也找地方打理了下自己,显得焕然一新。

  

  月子中心陪护的床倒是够多了,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分配好,把我夹在中间。不过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对着本手账一个写一个看着。

  

  “在做什么?”我发问。“没什么,”回答的居然是松田,他向外走去,“到进食时间了,我去催一下。”

  

  等他走出去,先生拿过那笔记本给我看。“松田在帮我梳理总结注意事项,”他惊叹,“他几乎听一遍就可以完全记下来。”

  

  我翻到第一页,上面的中文笔迹跟先生的显然不同,写着“记得清场。”

  

  在仍空白的封底,角落里印刷字体的手账信息是用日文标注的。

  

  这是一本从日本带来的手账。

  

  我合上它,阵平啊,阵平。

  

  

  晚饭过后,先生把食物垃圾拿出去处理,松田阵平扶我去洗漱,我才发现洗手间的镜子被罩起来了,他见我惊讶:“反正也用不太上。”

  

  我沉默着洗漱后,他又伸出手扶我,胳膊伸长,姿势奇怪,我才发现他一直在原地没有动。

  

  按照国内的习惯,是了,他站的位置应该也有一面等身镜。

  

  我装作不知道,被他搀回床上,他顺手给我拉上被子。

  

  “阵平,”我叫他,“今天还没有说过那句话。”

  

  松田阵平轻轻笑了:“那么,今天也很喜欢你,来。”

  

  “今天也很喜欢我自己。”我认真地学道。

  

  

  在定这家月子中心的时候,其实交的是母婴套餐的钱,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产后护理环节完成后,我看着那些被吸奶器充满的奶瓶就有些厌烦,先生赶着把这些拿回家去,没有注意到。

  

  留下松田阵平陪我。

  

  他大喇喇地坐在我床边:“要看照片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孩子。

  

  “你怎么也有?”

  

  “因为很可爱啊。”他不介意我没有兴趣,自顾自地翻起来。

  

  “这张也可爱,这张也好看,啊……眉毛好像你。”

  

  我不好奇。

  

  大多数母亲在生下来那一刻就会好爱好爱它,我也许不是那部分里面的。

  

  松田阵平看过后把手机收起来,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阴阳怪气:“你也觉得我很奇怪?”

  

  “也?”他抓住了字眼,“哦,你被劝烦了。”

  

  他实在是了解我:“我其实对那些不在意,为人父母有时候责任和能力比爱更重要。”

  “……”

  

  “你的责任感我还是有幸体会到的,不然我们也不会分开……”他耸了耸肩把话题带过,“你既然打定主意生下她,就也一定会给她提供成长中相应该有的东西。”

  

  “只是,”他又凑上来,“当家长要付出得太多,如果你爱她,会让你自己不那么难过,所以我希望你能试试。”

  

  手机上的照片这次被举到我眼前了,松田阵平用手一张接一张地划过,给我看那孩子的模样:“看,是不是也不太难?”

  

  她眉毛果然像我,我看过几张后,他就收回去了:“不过我觉得还是你更好看。”

  

  “今天也很喜欢你。”

 

  “今天也很喜欢我自己。”

  

  

  产后第五天我在床上做完凯格尔运动,疼痛带来了冷汗涟涟,也实在忍不了这头发。

  

  先生又去送奶了,松田阵平认命地挽起袖子打了热水过来,沾湿了毛巾一点点帮我擦拭。

  

  “我明天就该走了。”

 

  闭着眼睛的时候,我听到他这样说。

  

  他这次能腾出来这么久时间已经出乎我意料,我早有预感,但是听到时还是不想回答。

  

  松田阵平在需要用手指的领域一向都很灵活,他动作很轻柔,让我感受很轻松,就是说出的话不太中听:“你可不要哇哇大哭啊。”

  

  我受不了睁开眼睛瞪他,他反倒高兴起来:“对,就是这样,可以发脾气,但是最好不要哭。”

  

  他是在说他离开的以后。

  

  “别怕改变啊。”

  

  “我又不是你。”我回嘴道,“天不怕地不怕。”

  

  “谁说的,我也害怕很多东西。”

  

  “害怕下班晚了买不到热食咖喱?”

  

  “bingo!这确实是其中之一。”

  

  我闭上眼睛转过头去,这显然耽误了他在做的事情,他又轻轻扶着我摆正:“好吗,我工作的时候会怕。”

  

  “虽然每次都全神贯注在拆弹作业上,其实静下来一想还蛮怕的。”

  

  “如果失败的话,父母hagi会帮我照顾,你隔着这么远的话,大概也收不到消息,”他用轻松的口气说,“但是作业失败导致其他队员死亡的话,就算我牺牲了,那也不是什么心安理得的长眠吧。”

  

  “可再怕不也熬到了现在蹲着给大小姐您擦头发?”他又不正经了,说出的话却很温柔,“没关系的,别怕生活与变化,人总是怕着怕着就适应啦。”

  

  “今天也很喜欢你啊。”

  

  “……今天也很喜欢我自己。”

  

  

  松田阵平该走了,他带来东西不多,倒是先生买了一些特产填充了他回去时的行李。

  

  “帮我向伯父伯母和萩原问好。”先生很贴心地站在门外,留些时间给我们告别。

  

  松田阵平“嗯嗯”着答应下来,跟我挤眉弄眼:“那小子,还不错,我总算可以放点心了。”

  

  “你早该放心了。”我冲口而出,又马上感到羞耻,毕竟正是因为他不放心,我受益至今。

  

  他接话倒很快:“放心,这是我的事。”

  

  我琢磨了一下,居然拿不定这人是哪个意思,中文博大精深,倒真让他学明白了。

  

  “今天也很喜欢你。”松田阵平突然压低了声音,透出了一点认真。

  

  是啊……

  

  “我也是……”我下意识答道,又马上找补,“我是说,今天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每天吧,每天比较好。”他换了口气建议道。

  

  “每天我都会喜欢我自己?”

  

  “怎么是问句啊!”

  

  时间差不多了,我拿起手机:“我给你订下去机场的车吧。”

  

  他感兴趣地看着我的屏幕:“是这边的Uber?”

  

  “比Uber方便多啦,”我拿给他看,“这上面还会有车子的动画显示开到哪里了。”

  

  “喔!”他摸着下巴感叹。

  

  “快到了,去吧。”

  

  “那我走了?”

  

  “走吧,阵平。”我盯着他一字一句。

  

  松田阵平望回来,那是个很难形容的表情,非要描绘一下的话,是个温柔到不可思议的注视,以及带着鼓励的笑容,但在眉头那儿又轻轻皱出一点不舍。

  

  他没有回答就离开了。

  

  我在窗边望着他因为距离而缩小的身影在先生的陪同下走出大门,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进车里前,他突然抬起头往楼上的方向看来。

  

  这么多窗子,怎么能看出我在哪一间呢。

  

  我盯着打车软件上小车的动画一点点从我在的起点离开,顺着蜿蜒的地图线往机场的方向驶去。

  

  可能过了短短一瞬,又或是过了许久,在跳转支付页面前,我看见了到达终点的提醒:

  

  乘客已下车。

  

  

  

  


  

  


  

  

  正文之外:

  

  感谢阅读,就是这样一个故事,说不上有什么价值,只是很想写出来分享。

  

  我本人没有婚育经验,但是见过身边以及网上一些姐妹的经历,非常难过并且产生了恐惧心理。 

  

  突然冒出这个脑洞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写,毕竟这篇到场嘉宾的正文,是在二次元里写三次元现实向,已经给很多姐妹留下过惆怅。

  

  到底没能克制住。在我心里,松田阵平是那种不在乎环境,也不在乎规矩的人,他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可以帮一个人扶起倒下的自尊——他是理想也是寄托,我写下美梦的壳子,斗胆请他来坐一坐。

  

  不是科普向,一个故事罢了。之所以不写收养而写生育,是因为只要人类继续用女性子宫繁衍一天,就可能会有女性遭遇产后抑郁,这是逃不开的事情,我希望她们能安然渡过,不管有没有他人的帮助,都会挨过去、好起来。

  

  “每天都要喜欢你自己。”

  

  写出来如有错漏,请大家帮我订正。

  

  对于怀孕生子,文中的女主已经是美化过的经历,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包容体贴的家人,甚至阵平。

  

  她也很幸运,我只写了一些基础孕期反应。

  

  我永远记得自己当时去问激光手术的时候,是未婚孕龄被委婉建议“不合适”,因为生孩子的时候可能会有影响,这个回答给我带来的疑惑。

  

  生育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歌颂不代表就能真的减弱疼痛。

  

  另,感谢评论区一位姐妹帮忙指出疏漏,补充一下我在文中从妹视角写出来所以显得偏颇的问题:


  尊重敬仰每一位坚持在治病救人道路上、努力辛勤的医护人员,以及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想要成为医护的人们、还有一直默默支持奉献,连接整个行业运转的其他岗位上的工作人员。我写的时候参考了身边人的亲身经历,也上网浏览了一些姐妹的分享。医学的发展包括医生们想要投入临床,观摩学习实践是必须的。我这篇视角并不是说每一位姐妹在孕育的时候都该把观摩实践的医生隔在门外,而是妹存在特殊情况,有关她的情绪问题,我在几处也悄悄带过了,“保持微笑”,面对自己的精神状况她没有选择求医,这一点是不对的。

      

       现实中医疗资源存在紧缺、医护人员人手紧张,医-患关系不是根本原因,但是遇到摩擦很容易体现出来,我希望的是大家都能多加沟通、互相理解,多一些科普,破除一些固有观念、医患关系能更加和谐融洽,不要再有令人遗憾的事情发生。

       

  对“先生”的称呼:其实一直写成“先生”是不适合用“爱人”,又想在文中唯一一次写成“丈夫”的时候来强化一下冲突。如果有更好的替换词,请在评论区给我留下建议。

  

  再次申明,本文不是科普向、也非倡导向,只是作者虚构的一个故事,亲身经历时请遵照专业医嘱,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啊。

  

  通宵写出来的东西,既怕它带来指责,又期盼它能被更多人看到,《嘉宾》是我的第一篇文,把脑洞写就,对我来说是件想了许久的事情,直到青春耗尽,我终于开始尝试。

  

  它的缺点很明显,我自己也不敢多读,甚至曾因没几人阅览而数度想要匆匆结尾,但终究靠几位陌生姐妹在评论区的鼓励支撑着写完。

  

  写完它后,我觉得自己就算是出于爱好也不适合写作,抛却题材,对我来说正视自己在这方面亦没有天赋不是难事,毕竟已经是被生活打磨过的中年人,在年轻的末尾有过尝试就可以聊以慰藉。

  

  然后我遇到了很多姐妹,包容与鼓励给了我“再试试看吧?”的勇气。

  

  时至今日,我依然是没什么热度的作者,但是却收获了很多意料之喜,大家在评论区留下了很多真挚的话语,每一句都帮我壮了一点点胆气,好像可以给自己一些微末的肯定。

  

  写下番外的时候,我不敢看评论区,又忍不住,然后被感动到热泪盈眶,我不敢说写的东西有什么价值,居然能得到如此真切的喜欢,是我之幸。

  

  我终于能同《嘉宾》和解,写它时的痛苦与自我怀疑,终究被填平,然后幸福逐渐满溢。

  

  最近陷入了倦怠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写下去,但是真的很感谢点进来的每一位,如此包容、温和。送给各位我最诚挚的祝福,年年岁岁度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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